《机动年代记·高达 追忆残响》 第零卷-下 【Rise | 启动】
“是的，这边已经确认到您更新的行程信息了，我会尽快安排对接事宜，感谢您的合作。”
地鼠号的船长室里，一名戴着船长帽的老人正端坐在办公桌前与通话。屏幕中语气柔和的中年男性放下手中的平板，和善地询问着。
“您还有什么疑问吗？”
“啊，就是前两天，在路过戴摩斯聚群附近的废墟带的时候，也收集到了一些东西。”
船长用手指向上划出几张照片。
“这是？”
“这是我们之前的停泊点附近，一处废弃矿业卫星旁边发现的小行星体。”
“您认识这东西吗？”
看到男子表情微妙的变化，船长下意识追问道。对比照片中的其他器械和人员，这个小行星体大概有二三十来米，造型与常规的小行星体并无太大区别。
“……不，我不明白您的意思。这和一般的小行星体有什么不一样吗？”
“实不相瞒，传感器对它有反应，我们怀疑里面有您的项目要求的目标物质，而且不少。”船长皱起了眉头，紧接着发送了几份现场人员的记录。
“可这……嗯，您继续说。”
“我没什么文化，不懂那么多科学知识。但按照您的要求，我们收集到的黄色晶体都会进行严格的封存保护，镶嵌在其他物体中的我们一并封存不会试图分离。对于这个小行星体，现在我们船上并没有扫描其内部成分分布的设备，不敢贸然切开他来一探究竟。”
船长露出了尴尬的表情，开始等待对方的回应。画面对面的男子则按下了闭麦按钮，与身边的人交谈了几句，随即重新打开了麦克风。
“船长的意思我了解了，既然是船长发现的，当然也会算入项目内。关于这个小行星体内内涵的目标物，鉴定结束后我们也会按量给您追加酬劳，您看如何。”
“鉴定方法呢？”
“我们这边负责接收的船上有相应的专家和设备。这样吧，您如果想要现场确认的话，戴摩斯的常规港口可能不太方便作业，您改道去福波斯外围的低轨道小船坞，我们改在那里交接，专家到场后可以慢慢在现场确认。”
“您愿意这么办的话就太好了，我也想给大家多发份红包，就麻烦您安排了。”
“了解了，那么我们的专家到现场后我们再联系。”
“非常感谢您的理解。”
“您真要发奖金吗？”通信挂断后，一旁打扫船长室的助理凑了上来。
“为什么不发？真多赚了钱发一点我又不会少块肉。”
“难得见您这么大方。”
“别高兴得太早，那得他们的专家不要睁眼说瞎话。”
助理打开了便携终端，熟练地点击起购物网站。船长嘴里新买的电子烟斗，也跟着船内音乐广播冒出了雀跃的雾圈。
地鼠号的休息室算是这艘船最大的特色。基于船长的品味，正对着医务室的这件休息室被布置得像旧世纪的矿区酒吧一样。自从热爱饮品与料理的墨鲁斯医生成为随船医师之后，吧台就成了他除医务室以外待得最久的地方。
整备长拉蒂坐在小圆桌前晃着酒杯里的冰块，享受着短暂的休息。轻快的广播成了伴奏，衬着吧台传出的即兴演奏，染浸了暖色灯光下的每一寸空气。
“你这水平妥妥能当音乐家了。”
演奏停止后，拉蒂鼓起了掌。
“哪里，一些皮毛。”
“哎，医生的演奏是很纯净。要是人也和音乐一样不要那么拐弯抹角那就更好了。”
“哪天大家都像队长你这么直爽了，人类就不需要喝酒了，多可惜啊。”
“这不就是因为大家有很多话，不借着酒不敢说吗。”
戴尔顿起身，拿着空杯子坐到了吧台前，瞥见一旁盯着果汁发呆的缪尔。
“怎么了小子，果汁不好喝吗，来点酒？”
缪尔没有转过头，反而把下巴也埋进了双臂：“啊？酒不是更难喝吗。”
“开心的时候喝了，能更开心。”
墨鲁斯一边回答缪尔，一边推出一碟冒着热气的蛋挞。
“难受的时候喝了也更难受就是了。你对酒有兴趣？”
“啊不……以前在街区有偷偷喝过。实话，难喝。”
见到戴尔顿将冒着热气的蛋挞塞进嘴里，缪尔也拿起蛋挞一口咬了下去。刚才还维持着懒散姿势的缪尔，猛地松开手上的蛋挞把头抬了起来。
“嘶……好烫！”
“噗……”
“笑什么啊，很烫的啊。”
“小朋友的舌头确实会觉得烫吧。”
“哈？你说谁是小朋友啊。”
缪尔把准备吹出去的一口气又闷了回去，一口吞掉了剩下的半个蛋挞，戴尔顿坏笑着把酒杯推了过来。
“那要来点带冰块的吗，成熟男士？一起吃就不烫了。”
“我拒绝。”
“心情好点了吗？看你最近心事重重的跟丢了魂一样，吃东西的时候还是注意点，刚出炉的直接吞小心吃出食管癌哦。”
墨鲁斯微笑着又推了一碟出来，顺手打开了吧台上的小风扇。
“医生你有时候说话怪吓人的。哎……甜食下去心情确实能好不少，酒就算了。”
“成年人喝酒大多是自己积累的情绪太多了，需要释放出来。感情丰富的人都喜欢喝酒，你说是吧戴尔顿。”
“我这人不像拉蒂先生这般高情商，一向直抒胸臆憋不得气，单纯就是喜欢喝酒。”
“缪尔哥好像确实需要释放，最近连游戏都不怎么打了，很反常。”靠在沙发上的布兰雪也拄着拐杖站了起来：“心态放好啊缪尔哥，你看我这不是已经可以下地了吗。你再这么消沉该轮到我有罪恶感了。”
“我又不是看着你难受……还不是之前戴尔顿队长不肯教我开MS。”
“你想让我坐牢吗？”
“啊？不是因为我啊……白担心你了。”布兰雪丢下拐杖坐了回去，重新拿起了零食袋子。
换做以前，看到开心嚼着零食的布兰雪，缪尔的心情总能好起来，但石膏和拐杖就像在强调现实一样，梗在他的心窝里。
与房间格调格格不入的自动门缓缓打开，黑发少女拖着脱了半截的标准服，一边擦汗一边走进门来。
“啊，姐姐。仓库那边怎么样了？”
“剩的不多了，再轮换一班下午就能整理完。”
“船长这时间掐得准啊。进港之前正好完事，一点不耽误。”
听到拉蒂对船长的感叹，戴尔顿一口喝完了杯子里的酒，给他补充到：“船长那可真是会算账，过会到港还要让我给他搬石头呢。嘁，要不是得拿那狗屁好评我可不干……”
“辛苦了，要来点点心吗？最近你经常头痛，可别把自己搞太累了。”墨鲁斯向吧台前左右打量着的诺瓦尔递上了蛋挞，而诺瓦尔则拿起桌上的半杯果汁一饮而尽。
“不了，已经是午餐时间了，我只是有点渴。”
“缪尔哥，吃完午餐以后给我带碗汤面，要热的。”
“我还没说我要去吃饭呢……罢了，也到点了。”
缪尔从吧台凳上起身，不忘劝诫还在喝酒的戴尔顿队长：“队长，下午不是还要帮忙搬货吗，差不多别喝了。”
“酒和甜点就是我的正餐。反正这种乡下港口也没人查酒驾，小酌几杯无伤大雅。”
“行行，随您开心……布兰你别再乱动了哦，不想在医务室的话起码在这老实待着。”
缪尔把自己许久未玩的游戏机丢给了一旁沙发上的布兰雪，与诺瓦尔十分默契地一同走到门边。
“收到~”
地鼠号的餐厅每天大约十一点半就开始陆续供应午餐。为了抢到十二点开始供应的为数不多的非预制食品，船员们往往提前十几分钟就开始排队。看着两人离开后，看了看表的拉蒂也起身前往餐厅。
见休息室内只剩自己和墨鲁斯，戴尔顿便向墨鲁斯的方向凑了过去。面对转为表情严肃戴尔顿，墨鲁斯从标志性的微笑中挤出了一分疑惑，随后望向沙发上瘫着的布兰雪。
“布兰雪，过会要做定期检查，你去医务室等我好吗？队长和我有些话说。”
“是我不能听到的那种内容吗？”
“你今天话有点多哦。”
“知道啦，不要让我等太久啊。”
布兰雪撑着拐杖离开了休息室。自动门关上后，墨鲁斯坐回了戴尔顿身边。
“怎么了队长？难得见到你来找我聊天。”
“几个月前那次，小姑娘用我的光束军刀攻击了海盗，这事儿你还记得吗？”
“怎么了？突然说起这个来。”墨鲁斯停下了手中的活。
“哎，我怎么想都觉得不对劲。光束军刀虽然是通用接口，但是非自机启动是需要6位密码的，她总不可能知道我的密码吧。而且一个小孩子能做出那种动作就很不正常，而且他们不还是……孤儿嘛，让我联想到了一些不好的东西。”
“是指？”墨鲁斯也向戴尔顿的方向靠过来了一些，也许是觉得接下来的对话可能不适合对面的布兰雪，他有意放低了自己的音量。
“以前在火星圈工作的时候我听说过。示巴的特工机构里面，最年少的组别平均年龄只有十岁出头的样子。你们基冈缇亚不是几年前才闹过政变嘛？背后就是示巴这群人在卖武器，不会有什么关系吧。“
医生与孩子们都来自木星轨道的一艘大型农业殖民地基冈缇亚，原本隶属于主带中的灶神星聚群。大约十年前，主带几大聚群先后发生武装政变，灶神星聚群则在九年前被临时军政府控制。约五年前，积蓄已久的矛盾因为某个社会事件集中爆发后，灶神星聚群的部分民众忍无可忍，选择与军政府决裂。而以基冈缇亚为首的部分农业殖民地中，反对派的数量占到了大多数。
如果发生武装暴动，军政府的人手也难以做到完全镇压。最终的谈判结果便是让基冈缇亚离开聚群，民众可以自由决定去留。反对军政府的聚群居民被集中至基冈缇亚，与基冈缇亚一同转移至木星圈，成为木星圈的自治殖民地。
虽然与基冈缇亚一起离开主带的主要是支持反对派以及不持有明确政治意向的民众，但也不乏因为现实原因被迫留在基冈缇亚的人，即便与灶神星军政府的机构相关的人员被裹挟在内，也十分正常。从这一点来看，戴尔顿的猜测并非毫无道理。
“哈……这可真是……队长最近有在看什么悬疑小说吗。”
“我不是在开玩笑。”戴尔顿喝了一口墨鲁斯递过来的蜂蜜茶。“我是真觉得奇怪，去问她得到的回答也是记不太清了，可不知怎么我就一直很在意这事儿。”
“我不太懂这些，但我想应该不是队长猜测的这样。五年前我刚搬到基冈缇亚入职WRC诊所当医生的时候，脑功能有问题的孩子们才刚刚接受完第一阶段的药物治疗，意识开始恢复，年龄小的像布兰雪这样的孩子还只有五岁大小。”
“纽曼神父和我说，孤儿院里没有记忆的那些孩子是259年他作为WRC代表路过日-火特洛伊聚群时带回来的弃儿。同盟二十年以来加速了好几个特洛伊群的建设，可实际上并没有保障开拓民生活条件的预算。这种近乎弃民式的垦荒，让开拓民的日子都过得很苦，两百年多前的人们扔掉的神和救世主现在又从这些阳光照不到的边角冒出来了。”
“宗教吗……旧世纪的玩意又被搬出来了……”
“WRC开始重视这些地区就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这些孩子只是特洛伊群的人们作为受害者的缩影。但WRC到头来也只是民间互助团体，无力解决这些烂摊子。”
“那么失忆是怎么回事？失忆的那部分小孩儿都说没有孤儿院之前的记忆，简直工整得像刻意被消除了一样。”
“因为就是刻意的……这些孩子们本来是‘商品’。”
“商品？”
“贫穷人家把自己的孩子卖给人贩以后，为了让孩子们保持‘镇定’以及回避可能带来的心理问题，孩子们会被分阶段投用药物进行‘预处理’，以保证作为商品的稳定性。”
“……”直到对方说完，戴尔顿才重新开始呼吸。或许是空调开的太低，他感到有些寒冷。
“神父原本只是申请调令想要回到基冈缇亚养老，没有料到会在最后一次视察的时候见到这副惨状，最终他不顾随行人员的反对将这些孩子买了下来。听到这些事以后我心里也很不好受，就想着做点什么，后来不知不觉地整天跟他们待在一起了。现在如你所见，他们这次实习我也跟了过来……抱歉，我本来不想说这么沉重的话题。”
见戴尔顿没有回话，墨鲁斯递过来一杯热蜂蜜茶。戴尔顿捧着茶，注视倒影里的自己。
“我才是，让你说了这么多不开心的事。”
“队长是个富有正义感的人。我不是很懂武器，也许只是光束军刀故障了呢，很多事情没有我们想的这么复杂。”
“正义感？谁知道呢……光束军刀是旧型号，也没有什么可以分析的记录，可能真出故障了把。”
戴尔顿起身放下茶杯，用指尖轻抚着吧台一侧电子相框的木质包边。
“比起这个世界百年来的故障，光束军刀这点小毛病又算得上什么呢。”
地鼠号的前身独角鲸级虽然是浑身覆盖装甲的军用船，但毕竟是改造为民用船后出售处理的敏感商品，民用船规范上不允许存在的装甲已被统一拆除干净。位于船身中段的人员整备舱的外围装甲被拆除后，取而代之的是嵌在巨大框体间的大落地窗，大部分同型船也都将这里作为大餐厅使用。
原本路过行星或者殖民地附近的时候船员都会聚集到这里看风景，不过变轨变速或者像通过碎石带时，外侧的保护幕会像现在这样将窗前区域临时封闭起来。
“哦哟，这不是全民偶像缪尔大哥和人气直线上升中的飒爽系美少女诺雅姐嘛。最近经常看到两位一起出现，果然心境有所转变吗，有什么要对镜头说的吗？”
身着西装的短发少年端着餐盘坐到两人对面，此刻他手里的玉米像话筒一样对着两人的方向。
“……”
虽然少年的举动成功吸引到了二人的视线，但诺瓦尔只是面无表情地咬着三明治，缪尔则干脆抓过了他手中的玉米啃了一口。
“你们这么不上道我很难办啊……喂别啃了。”
“纳克，你很闲吗？下午代我班怎么样。”
“过分诶，我这不是关心你们吗……喂你倒是吃你自己的啊。”
“心境、转变……是指？”诺瓦尔歪了歪头。
“上周，不是要统计之后的志愿吗？你们都是写的去火星，以前没这么想的吧？”
纳克掏出随身携带的平板，展示自己整理的表格：“这里，提交给神父他老人家的定版，希望参加进阶专业培训包括你们在内只有六个人。”
“你不也是嘛，第一个不就是你吗。”
“我是一开始就这么打算的哦。反正只要年龄允许是个人都能在示巴参加正规大学的考试，毕竟专业学校还有三年时间，我打算试试看。”
“医生说过，外籍很难考。”诺瓦尔的下巴耷拉在双手上。虽不太能看清她的视线，但也好像不是完全不关心这事。
“嘛难考是难考，但是我想试试，万一考上了我就边打工边读大学，毕业了回来正式当神父的助理。我这个人还是知恩图报的。”
纳克向来开朗健谈，但关于自己的话题聊得不多，见说完以后二人这么望着自己也有些不好意思。
“啊，想到纳克也能说出这么正经的话，大哥我就很感动。”
“喂……所以你这个大哥怎么突然想去火星啊，我记得原先你和诺雅都是要回家的吧。”
缪尔叹了口气，别开了视线，扶着脖子回答：“我想去学MS驾驶……回来加入殖民地卫队。”
“啊？基冈缇亚也能学的吧，为什么要在火星啊？”
“神父这次不是介绍了好的专业学校嘛，有他的关系学费也不贵的样子，而且能考进高等部的话可以选MS驾驶方向，听说训练用机还是军用规格的。”瞥了一眼诺瓦尔的缪尔继续说到：“总之，我重新考虑了一下以后要做什么。既然要加入殖民地卫队的话，履历和实力都很重要，比起当普通的巡逻兵，我还是想……”
“想成为参天大树给大家遮风挡雨，对吧？”
温和的男声打断了缪尔的话，熟悉的身影拖着白大褂出现在缪尔旁边。
“啊医生中午好。嗯？……参天大树是什么？”在缪尔紧绷的表情里，纳克嗅到了话题的气味。
“缪尔没跟你们讲过吗？我给你们起名字的时候，他说想成为像大树一样值得大家依靠的人，那可真是……正好以前我去地球旅游过，在亚美利亚有个叫缪尔森林的自然保护区，那的红杉每一棵树都比二十层楼都要高，很壮观。当时听到缪尔那么说我就想起这个地方，顺势用这个词给他取了名字。”医生眯着眼坐在了脸红到耳根的缪尔旁边。
“诶，啊，还有这么一回事啊。不愧是大哥，狠狠感动了。”
“你好烦啊，我要去给布兰带午餐了。”缪尔说罢急忙把剩下的食物一股脑塞进嘴里，头也不回地走向餐厅柜台。
“哈哈，你就别欺负他了。说到申请表，我也看了。一不留神大家就都长大了啊……诺瓦尔也自己做了决定，好样的。”
“医生你三十岁不到，笑得像老头一样……不过缪尔想去学MS驾驶也不算奇怪，说实在的殖民地卫队挺适合他的。但是诺雅是为什么？”
“布兰雪要在火星疗伤，放心不下他一个人，是这样吗？”
“嗯。我也想早日能工作，上学之余打工也可以减轻康复治疗的负担。”
“啊这样啊……和之前比起来，诺雅现在越来越有姐姐范儿了。哎有点羡慕布兰了。”
“但是，我并不是布兰真正的姐姐。”
【本船已通过碎石带，将解除防护状态。太阳现在位于本船左侧，请餐厅与住宿区的人员提前做好准备。】
船内广播响起后，医生起身走到一旁的落地窗前，面向着即将开启的保护幕伸了个懒腰。
百叶窗造型的保护幕顺着外围的链条爬上了顶端，消失在窗框上。穿过射线过滤窗体的阳光有些偏暖色，把医生的白大褂照的透亮。其他人也纷纷走向窗边，眺望窗外下方这颗橙绿蓝白交相辉映的星球，以及暗面里如繁星一般的阑珊灯火。
“那你会因此讨厌布兰叫你姐姐吗？”
墨鲁斯微笑着侧过脸来，看着对火星的瑰丽入迷了的诺瓦尔轻声问到。
“不……”她呆滞地把双手扶在窗面上，仿佛身心要一同随着视线坠入这颗金色与绿色缠绕着的星球。
“……我不讨厌。”
*“这里是I1，准备进入外层防线区，距离目标地点还有10分钟，各机火控限制解除。I3，引力波雷达。”*
“I3了解，引力波雷达开启。正在扫描……嚯……好快啊……同步完毕。”高速巡航的蓝灰色MS驾驶舱内，身着同色驾驶服的青年回应着来自别机的通讯。
“I1已确认。”
“I2已确认……哇哦~这么细致，不愧是宣告者。新型机就是不一样啊……居然搞得到这种好货，真不能小看了里贾纳那群人啊。”
“注意力集中，我们是在非法入侵。外层防线的这些炮台什么时候恢复工作都不奇怪，别把自己的命赌在内鬼身上了。”
“是！”
“只有五分钟，五分钟之后内层的防御系统会恢复，都给我打好精神了。I3，差不多到地方了，脱队构建火力点。”
“明白！”
被唤作I3的青年拉动操纵杆，控制着携带重型电磁加农的机体脱离了三机编队。
“最后复述，目标地点为AWE的远端船坞A010，确认到在港民用船三艘、小型太空梭六艘、自动近防炮台六基，根据情报目标船内起码会有一台民用MS。任务目标为尽可能确保并回收‘藏匿于民用船中走私的疑似军用物资’，以及现场目击者的‘合理应对’，完毕。I3，你那边怎么样？”
“已确保火力点，预计着弹延迟1.4秒，充能延时1秒。目标红色船只、非目标船只两艘、岸防炮两基均在无遮挡打击范围内。需要调整位置吗？”
青年将驾驶舱内的扩张准镜拉到眼前，屏住呼吸。
“不用，这样就可以了。I2去压制目标船体后调查目标，我来解决其他岸防力量后汇合。记住，不到万不得已不要毁坏目标船体。”
“说到底我们要去回收什么东西都不知道。可能是MS或者别的什么东西这描述也太抽象了。”
“所以我说‘万不得已’。现场的判断权在我们手里，老板也不会为难我们的。对于他来说眼下没有比宣告者系列首秀更重要的事情了。老头子们塞给他的任务具体是什么根本无所谓，一旦发生了什么要搞坏他新玩具的情况，就算是‘万不得已’。”
“喂老大，你这些话被录进日志了怎么办啊。”
“任务失败了才会有人去看日志，那个时候我们早死了。”
“只是回收任务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的吧？”
初次宇宙战就搭乘尚未熟练驾驭的新型机，让这位被称为I3的青年有些胆怯。
“动作够快的话。”
“放轻松点新人。第一次任务是拿新型机干杂活，你可就偷着乐吧。等你被逼着开旧式巨魔去实战的时候，就能体会到我和老大以前有多难受了。”
“I2注意，抵达后转为惯性潜航。”
“收到……话说老大你这机体为什么身上这么亮，不会很显眼吗？”
*“这个叫**G.M.S.*什么的来着。实战测试好像主要就是为了测试这玩意。详细的原理他们也没有告诉我，只知道可以提高动作性能……MS已经够显眼了，也不缺这点亮光了。”
“看着好土啊，我以后可不想开这种玩意。”
“咳……I3准备好，随时听我的指示开火，能行吧？”
“收到……我尽力的。”
“90秒后作战开始。”
从I1传来的通信画面中，穿着旧式驾驶服的中年男子用两指轻触胸前的塑料恐龙挂坠，随后在前方比划了一个不那么标准的十字架。
“抱歉了倒霉蛋们，今天就是你们的最后一天了，愿你们归为尘土后能享得安宁，南无阿弥陀佛。”
“……这是……WRC吗……还是那种不能说的？”
“他只是喜欢这样而已，别管他。单纯的恶趣味，习惯就好。”
“恶趣味……吗？”
“准备接敌，倒数60秒，I3射击准备。”
青年默默关闭了通信窗口，闭上双眼深吸一口气，开始进行仪表状态的最终检查。
仔细输入目标坐标后，I3又摸了摸副屏幕上挂着的香囊护身符。空洞的玻璃面板里倒映着的微妙表情，在他脑中和刚才皮笑肉不笑的中年人逐渐重叠在一起。
“狗屎……”
“那我们也先走了，三个月后学校见。医生多保重！”
大厅出口处的纳克蹦跳着挥手道别，墨鲁斯也微笑着向他们挥手，目送他们登上前往中转站的太空梭。
“不好意思啊，让你们陪我一起等。”
“反正时间也长着，一起去贝鲁里先玩一玩也挺好的，等安顿完布兰以后我还想去旅游一个月呢。”
“是吗，那你要带上诺瓦尔一起吗？”
“我开学前就待在贝鲁里。”诺瓦尔随即声明了自己的安排。
“你看，好姐姐是这样的。本身我就是想一个人转转的，就不用操心我了。”
“一个星期左右的话我可以陪你去周边逛逛，不过最多在火星呆半个月后我也得回去基冈缇亚了。”墨鲁斯一边确认太空梭班次一边安慰缪尔。
“喂！大件行李都打包给港口转运了，你们也准备一下。”
拉蒂指着窗外远去的货运船出现在舱口，墨鲁斯留下看包的二人，起身走向地鼠号。
“……呜……”
诺瓦尔的手指紧绷着捂住右眼，在细微的抖动中弯下了腰。
“怎么了？”
“没……事……”
缓慢松开捂着右眼的手以后，她的眼眶依然没有停止跳动。
“所以叫你不要把自己搞这么累，乖乖在船上陪布兰等我们不就好了，非得过来帮……？！”
缪尔的脚底传来的不规则震动打断了他的牢骚，港口大厅内的其他人也感受到了异样。登船口处的墨鲁斯和拉蒂停下脚步，开始观察四周，可众人在疑惑中依然没能听到关于宇宙垃圾或者碎石的撞击通告。
从远端星空中呼啸而来的一道桔红色线条，在人们眼前刺穿了停泊着的一艘货船，殉爆的蓝色火光隔着观景墙照亮了整个大厅。
“什……啊！”
又是一声巨响，通道内的拉蒂被地鼠号登船口中喷出的气流吹得往后摔了两米，地鼠号位于中段靠上的地方被开出了一个大洞。待到人们开始惊惶逃窜了，大厅内的红色警示灯才不慌不忙地亮起。
【本站点正遭受不明物体撞击，所有登船口通道将在300秒内被紧急关闭。为了您的安全，请在工作人员的疏导下有序前往避难所。】
大厅外的保护幕像断头台上的大刀一样咔哒落下，遮住了如影院巨幕一般的观景外墙。
“这是……怎么回事？”
缪尔环视着四周开始惊慌逃窜的人们，绷紧了身体。在他旁边的诺瓦尔则因为头痛的加剧瘫倒在地。
“喂，你没事吧！”缪尔扶起大汗淋漓的诺瓦尔。
“你们快去避难，快走！布兰雪那边我去！”
墨鲁斯大步朝地鼠号内奔去，拉蒂也爬起来紧随其后。
“避难？哪边……”起身环顾四周的缪尔从混乱的人群中确认了避难所的方向，准备搀扶诺瓦尔去避难所。
“诺雅……你干什么！”
头痛仍未缓解的诺瓦尔挪开缪尔的手臂扎进人群，向地鼠号的方向跑了过去。
“喂！”跑在人流最尾端的船长，扭头向这两位逆行者训斥道：“你们搞什么？！还不快去避难？”
“布兰……有危险！”头也不回的诺瓦尔从喉咙中挤出稀碎的低音。
“这里也很危险，不要再往里面去了，剩下的交给医……”从后方赶上的缪尔试图抓住诺瓦尔。
又一次剧烈的震动传来，随之而来的是崩塌声一般的电子音。船内的灯火熄灭了，走廊内的应急光源重新点亮了昏暗的过道。
“重力消失了……”
船内的重力发生装置停止了工作，走廊另一端传来墨鲁斯的声音，奔跑中的二人顺着惯性往内飘去。
“可恶！撬不动！”
过了拐角后，映入二人眼帘的是对着消防斧柄发力的墨鲁斯和拉蒂。尽管他们看上去十分用力，但破碎变形的金属墙体堵在过道里纹丝不动。浑身肌肉的拉蒂背顶着墙壁，猛踹着变形的过道墙壁，但丝毫不能挪开通往医务室通道中的障碍物。
“不行，没有重力了，没有发力点。”
“另一边也完全堵住了……医生，拉蒂叔！你们不要管我了，快去避难吧！”
不知是否是因为障碍物的另一边空间也被压缩了不少，障碍物后传来的布兰雪的声音变得十分沉闷和微弱，但再次确认到布兰雪的声音后，这两位成年人显然还没有放弃的打算。
“机库……我去拿液压顶！”诺瓦尔反踢了一脚墙面，飘向了仓库过道的方向，缪尔立刻紧随其后：“我也去！”
“喂！”
一阵强风过后，过道门重新合上，留下还在施力的拉蒂和墨鲁斯。距离安全通道关闭只有不到三分钟了。
“……对了，戴尔顿呢！”拉蒂拿起通讯器，拨通了船内紧急通讯频道：“戴尔顿你在哪？！还在搬石头吗？外面怎么了！能听见吗！”
“不要过来，这边有敌人！”
话筒内戴尔顿的声音低吼着发出警告。
“什么敌人？哪边？”
“船里！”
数分钟前，正在从发射通道向外搬运小行星的戴尔顿，在船身遭受袭击时立马飞出过道查看状况，随后接连目睹了周围其他两艘货轮被命中的瞬间。
戴尔顿逆着弹道方向举着残破的盾牌试图躲回通道内。将小行星推回船舱后，戴尔顿试图呼叫控制室，却已经无人应答。无奈之下他只好缓慢移动到舱口，手动关闭发射口舱门。
戴尔顿打开通信试图联系港口控制中心时，一台蓝灰色MS从侧面出现，在缓慢落下的舱门完全关闭之前直接冲进了舱门口，向着本能后退一步的戴尔顿拔出了背后的战斧。
“海拉？……不对。”
眼看就要被对方的战斧击中，被迫迎战的戴尔顿连拔出光束军刀的空隙都没有，只能下意识地格挡对方的手腕化解攻击。
“你是哪里的部队？！这里可是民用港口！”
戴尔顿接通了公开频道，意料之内，对方并没有任何反应，只有舱门不识趣地继续关闭了起来。
在敌人厚重的近战猛攻中，戴尔顿只能一边回避，虽然机体大小相当，但关节出力明显是对方占了上风。不敢随便在船内开启光束军刀的戴尔顿，只能一边借用墙壁为发力点踢击对方的腿关节进行反击。
拉蒂的通信打了进来，戴尔顿向拉蒂报告了自己的位置后，海拉已被对方逼进机库背部抵在了大石头前。对方见戴尔顿无路可退，便将身体前倾挥出一记重击。戴尔顿则乘机抓住对方的手腕，又瞄准了对方的关节准备破坏对方平衡，但此时对方却直接抬起了另一只手握持的光束步枪。
“你疯了！？”
戴尔顿立刻抽开左臂，转而试图打落对方挂载的步枪。对方趁机挣脱了控制后退半步，重新用战斧摆好了架势。
双方在仓库内的巨石前一动不动地对峙着，直至戴尔顿身后一处过道舱门开启，两个人影从过道内进入仓库。
“你们过来这里干什么，想死吗？！”
“布兰被困住了，我们要液压顶！”
蓝灰色MS重新发起了攻击，朝着海拉挥砍了过来。
“啊？那你们可得加油了……啊！”
戴尔顿压低操纵杆让海拉侧身弯下腰来，引得敌机前倾，趁机挥动手背打掉敌机手中的战斧，紧接着双臂抱住敌机的腰部，向后撤步踩下了弹射器底座的物理开关。
“给我滚出去，混蛋！”
两机的僵持持续了两三秒，在舱门开启的那一刻同时被强劲的弹射力甩出了船舱，海拉顺势开启推进器抱着敌人试图将对方推得更远一些。回过神来的敌人从手臂侧面拔出热能匕首插向海拉的肩关节，成功挣脱了束缚，并顺势了举起光束步枪。由于敌人的动作过于明显，戴尔顿条件反射式的回避轻松躲过了这一发光弹。
“完蛋！”戴尔顿意识到自己背后正是船舱门。
此时舱内火急火燎的二人，正在机库内杂乱漂浮的这些物体中寻找液压顶，浑然不觉高压的粒子束已经飞出枪膛，正对着舱内疾驰而来。
高能光束弹命中了舱内装载的那颗小行星，着弹点发出刺眼的黄光向四周溅射出碎石，无序地冲击着漂浮在机库内的各种易燃易爆品。
暴风中混杂的碎块砸落了诺瓦尔的头盔，反应迅速的缪尔抓住诺瓦尔的手，将她拽回身前，紧抱着她调转角度，用自己的背承受了四处袭来的冲击波。
激热的气浪混着破片将二人抛向天花板，缪尔强忍着背部被破片刺伤的剧痛，再次摆动四肢调整二人的朝向，将自己作为诺瓦尔背后的缓冲垫被猛烈地撞击在天花板上。
“……咳唔……”鲜血从缪尔被咬破的嘴角涌出，剧痛差点抽走了他的意识。
“缪尔！”诺瓦尔被头痛被模糊的感官，因为巨大的冲击恢复了过来。她环顾四周，试图寻找找一个安全的角落，然而下一秒，第二串炙热的光弹穿过了发射口，咆哮着涌进了她的瞳孔，灼烧着她的身体。
她哀嚎着，直至声嘶力竭。最终无声取代了喧闹，宛如被抽离自己身体的诺瓦尔，俯瞰着自己的躯体和周围的一切消逝在热流中。
“不要……”
她摇着头闭上双眼。
【……】
不知何处传来讯息流入了她的脑海。
【那会成为之后的历史】
“……我的死吗？”她蜷缩着发问。
【这也是其中的一种】
“……一种？”
【由你来选择】
“……选择什么？”
【记忆】
“……谁的？”
【世界的】
环绕在她身边的微亮光流轻抚着她的额头。
“……这是……”
诺瓦尔再次睁开眼睛，源于右眼的阵痛已悄然褪去，只留存下一种柔和流淌着的触感。
无论是悬浮的血珠、因为剧痛而张大嘴巴的缪尔、互相碰撞的碎片、舱口破洞外正在激战的MS、还是通道外敌机面朝自己方向微微发亮的的枪管，甚至自己的身体都一同凝固在眼前，被灰白色的时间牢笼封闭在一片死寂中。
她踮起脚尖，用捧着新生儿一样的动作，在升腾的蓝色粒子中，向包裹着自己的死寂伸出双臂。
【这也是其中的一种】
少女平和地向后自由地落下，被升腾而起的蓝色光带包裹着，沉入背后的光海。
“走吧……”
机库内与小行星碎片一同飞舞的蓝色粒子，交缠着编织出一道道环形光带，吹散了从舱口注入的妃红色热流，最后化作几环脉冲，穿透船身向宇宙扩散开去。
“诺……雅……”
时针重新开始转动，缪尔看向被粒子流包裹着的诺瓦尔，全身袭来的疼痛让他动弹不得。
“喂！已经没事了！已经撬开了！你们不用找……！？”
穿好备用标准服的拉蒂出现在门口，慌张地用视线捕捉着机库内的人影。飞舞着的蓝色粒子让他顺着方向找到了二人，而下一瞬间他的视线便理所当然地，被浮现在碎石尘埃中的巨影夺走。
“这是……那个石头吗？”
烟尘消散，碎石团中伫立着一个血红双眼的白色巨人。
“MS……？”
即便是拥有二十年整备经验的拉蒂，也没能第一时间理解面前的景象，不过他深知还有更要紧的事情，重新将注意力转移回到两个孩子身上：“你们没事吧？！”
四肢和背上喷涌着蓝色光流的巨人，向着浮在面前的诺瓦尔伸出自己的双臂。
诺瓦尔没有回答，也没有转头看向拉蒂，只有右手还保留着意识一样，将身旁的缪尔推向拉蒂的方向。受到反作用力的诺瓦尔被巨人的手掌停住，扶着巨人的手，被巨人揽到胸前。
拉蒂刚伸手接过伤痕累累的缪尔，粒子的激流将他连同缪尔一起被吹回了通道里。任由惯性将自己推走的缪尔已无力思考，只能下意识地对着正在关闭的过道门伸出了右手。
“……”
指尖所指的方向，白色的巨人和黑发的少女面对着面，如噬人的恶兽检视着自己的猎物。圣玛尔塔用她金色的右瞳凝视着塔拉斯克，向它伸出手臂。巨人沐浴在春日阳光一般的视线中，伴着气阀的轰鸣声，打开了胸口的白色舱门。
呆坐在过道地板上的拉蒂看着眼前无法理解的光景，任凭粒子的清风从脸旁拂过。在与她无声的对视后，通往机库的左右门板也叩击在一起遮断了二人的视线。
“诺……雅……”
大门关闭前诺瓦尔安详的表情，让拉蒂不可思议地平静了下来，而缪尔的呻吟又将他重新拉回了现实。刚才发生的一切早已超出了他的想象，对着已经无力打开的机库门，拉蒂只能转身扛起遍体鳞伤的缪尔，拉着副手朝着登船口的方向进发。
“小子，撑住啊。”
拉蒂试图让缪尔保持清醒，但缪尔的体力已经所剩无几。
“我……还不能……”
向机库方向伸出的手耷拉了下来，拽着缪尔微弱的意识滑进了梦境。
*“目标船舱被弹。尚未观察到进一步爆炸与结构崩塌，仍与敌机交战中。”*
“I2，别太急了！还有确保目标的可能，不要攻击目标船只。我马上收拾掉这边的炮台就来和你汇合。”
“我这边可是在拼命！”
“对方只是民用型吧？麻利点！”
I2调整好了姿态，民用型海拉则再次冲撞过来试图提前控制住I2。
“同样的把戏可行不通了。”
I2侧身避开了对方的舍身冲撞，顺势绕到海拉的背后准备举枪射击，不料海拉原地回转身体，用小腿末端的脚踝光束军刀扫踢过来。I2的躯干勉强躲开了这次意外的反击，但握持着光束步枪的手臂还是被光刃无情的斩下。
“怎么回事？！”
“不行，这个距离太容易打偏了。”I3试图瞄准海拉，但弹道预测线并不能跟上在远处随意运动的MS。
“用不着你，我自己来！”
虽然由海拉发展而来，但作为军用规格的新型定制机种，宣告者的出力和关节性能完全凌驾于海拉之上。I2用另一只手残暴地握住海拉的头部，将主监视器镜片捏碎，随后立刻躲开海拉的反击，踩足油门向上方拉开距离。
“差不多该死了，大英雄。”
I2用仅存的一只手举起第二把光束步枪，瞄准了海拉的驾驶舱。失去了主监视器的海拉只能听着警报声用自己的直觉回避，让机身向后略微倾斜后避开了致命打击。光束贯通了海拉的大腿，好巧不巧地又朝着地鼠号的方向呼啸而去。
像被湛蓝色的风吹散了一样，光弹消失在船舱口。一阵刺耳的通信杂音回荡在I3的驾驶舱内。
“光束弹无命中反应！什么啊……这是……目标船只舱口附近出现发光的颗粒物！”I3汇报着这匪夷所思的一幕，说完后才察觉到屏幕上的【signal lost】。
“I3呼叫I2、I1，能听见吗？”确认到瞄准镜里的I2依然存活，I3试图呼叫队友，但二人并无回应。
“……无线信号都断了……怎么回事？”
经过几秒的思想斗争，尚未确认到其他敌情的I3决定上前与队友汇合。支援型宣告者离开了狙击点位，将推进器开到最大出力朝港口飞去。而在港口位置，近距离被不明脉冲穿透的宣告者和海拉也受到了不同程度的影响。
“电磁脉冲吗？切换到安全模式，系统正常……通信挂掉了吗。”
见海拉一动不动，I2再次把光束步枪的准星重叠到海拉的驾驶舱上。
“没想到是这样结束的……你算打得不错了，好好上路吧。”
扣下扳机的瞬间，I2的驾驶舱又猛烈震荡了起来，回过神来左臂也被完整地切断了。
“又怎么了？！“他转向地鼠号的方向，屏幕上显示出舱门口的烟尘中的模糊身影。血红的双眼伴着周围磷火一般的粒子，从灰色的烟尘中逐渐浮现出白色的机身。他的生存本能与满屏幕的警告符号都在向他诉说前方的危险：单纯用手臂投掷出自己刚才落在船内的战斧，就能轻易从这个距离切断自己手臂的怪物，也许真实存在。
警报音回荡在I2的驾驶舱，一点点消磨着他紧绷的神经。即便不经思考也能无意识地感受到，失去了双手的宣告者在对手面前只是待宰的羔羊。
“既然这样……”
“住手！”
I2的宣告者腿旁挂载的发射器组件转动起来的那一刻，I1察觉到了他的意图。但纵使用再大的声音呼喊，通信也无法抵达。
“这傻小子……”弹射出的大容量烟雾弹将战场涂成了灰白色，为了避免视野进一步恶化，I1将高机动型宣告者的推进器组件全部朝向前方，面朝着烟云退出了这片区域。刚才开始，I1便一直感觉若有若无的声音在自己脑中回荡。即便I1清晰地认知到这里是宇宙空间，但像年幼的女儿看的机器人动画中出现的电子音效一样的奇怪声响，依然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
“这小子……还活着吗？”
I2朝向的方向，似乎还有一个模糊的白色机影在正面抵着I2的躯干前行。I2身后亮着蓝色的光刃，朝自己笔直而来。
“可恶！”
为了避免击中队友，I1本能性的停止了射击，他展开了步枪上的刺刀准备在近距离解决战斗。就像提前读取到了他的意图一般，在距离I1面前不远处，分叉的扩散光束贯穿了I2的躯干。
“霍华德！”
I1呐喊着被卷进了灼热的暴风，失去了姿态控制的I1用双手防护着驾驶舱，被爆炸吹向身后。随后他见到了与I2死前一致的光景：双手交叉的白色巨人有如鬼神一般的血红双目，缠绕着苍炎的双剑顺着它的手腕交叉划过。I1的意识也永远地定格在了这一刻。
“怎么会这样……”
目睹两名队友在不到30秒的时间内被瞬杀，I3摇着脑袋发出哀嚎。白色机体像断了线的人偶一样悬停在原地，终于得以让监视器捕捉到清晰的模样。
“怎么可能……这怪物……你是什么东西啊！”
I3主屏幕上被放大的白色机体，精准地扭过头来，仿佛隔着几千米注视着自己的一举一动。
“那、那张脸……那是!”
额头的刃状天线、锐利的双眼监视器、面罩上的两道凹槽、向前凸出的下颌。
又一次无声的对视后，主屏幕上白色机体的面容，让表情逐渐扭曲的青年脑中浮现出那个本不该存在的名字。
“高……达……”
距离人类的梦想破灭，已有 179 年 3 月 21 日 17 时 7 分。
战神的光环之下、凡人战胜了鳄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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